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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有餘但是房間離的桌面和案幾都是異常的幹凈，就連那窗戶邊上的小棵冬青也都是綠意盎然，為這個寒冷的冬天平添了一絲的生機。
“你怎麽又來了？”
收到下人匯報的後，熬了一晚上處理案件的黎戈就匆匆地從書房趕來，當他看見綠兒聽著大肚子艱難地彎腰想將地上的花灑提起時，不滿地皺了皺眉快步走了過去將自己的妻子扶坐在凳子上，隨後拎起地上的花灑開始給窗邊的冬青澆水。
綠兒坐在凳子上嘴上滿含笑意，兩只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眼裏滿是笑意地看著自己丈夫的背影：“這棵冬青是大人最喜歡的，你也一夜沒回家我想著就過來澆澆水隨便想看看你，進府時張叔說你還在書房忙我怕打擾你了，就先來這了。”
黎戈已經澆完了水，他將花灑放在了原來的位置朝綠兒走了過來蹲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熬了一夜，充滿血絲的雙眼還有些許的責怪，他哈了哈自己的雙手，將綠兒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暖著，隨後將耳朵切在自己妻子的肚子上當聽到的滾動聲嘴角這才溫柔地笑了笑。
黎戈擡起頭來：“你呀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大人回來後看見你圓咕隆咚的才會開心。”
綠兒聽到圓咕隆咚這詞噗呲一聲笑了，她摸著自己丈夫的頭道：“你呀跟了大人這麽久都沒學的大人的一絲才學，哪有人拿圓咕隆咚形容自己懷了孕的妻子，應該叫做珠圓玉潤。”
黎戈聽後將頭擡了起來，頗為認真地道：“圓咕隆咚也好，珠圓玉潤也罷，大人肯定不會想看到你挺著個大肚子忙裏忙外的樣子，出了事可怎麽辦。”
綠兒知道自己的丈夫這是心疼自己，男人有時候就是小孩子，哪有動一動就會出事的，她笑了笑也不跟黎戈繼續犟嘴，眼睛看了看窗邊的那棵生機勃勃的冬青樹眸子暗了幾分：“就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大人在邊關情況怎麽樣了，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黎戈聽出了綠兒口中的思念之情，他隔著衣服親了親綠兒的肚子然後站了起來目光卻看向了窗外的北方天空，那是蘇塵落所在的方向。
旭日已經沖破了雲層，很久未見的金黃陽光普照著大地，黎戈的聲音有些遙遠：“放心吧，博衍王爺都回來了，大人也快了。”
這一天是十二月初九的清晨，邕都總府衙門裏綠兒與黎戈在夕陽初升時刻想念蘇塵落的同時，那個他們那印象中堅毅的女子剛剛完成了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
121要護你周全（三更）
越國邊疆界首關城墻，休整過後的漢軍軍對瘋狂地朝城墻擁去，排山倒海氣勢洶洶地洶湧而上，密密麻麻的人頭仿佛大雨來臨前傾巢而出的螞蟻。
前方遺留在地茍延殘喘著的漢軍士兵被自己的隊友一踏而過，上百斤的人體重量不斷地施加在這些傷員身上，很快，漢軍的數千名傷員就在這一次次地踩踏下絕了氣，有些人肚子裏的腸子在踐踏之後從傷口中溢了出來，空氣中又是一陣腥臭的血水。
這些漢軍傷員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誓死效忠的軍隊成了壓死自己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在漢軍的這一輪進攻之前，蘇塵落已經傳令在戰壕前的高地固守著的弓箭手，一定要拖住漢軍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
頓時箭矢排空，宛如異常瓢潑大雨朝前進的漢軍鋪天蓋地而去，沖過來的漢軍隊伍中不時有士兵中間倒下。
又是一陣的廝殺和慘烈的叫聲，雖然越軍的弓箭手各個都嚴陣以待、將領魏洲也下了死命令，但漢軍還是沖破了密密麻麻的箭雨，如潮水般沖破了城外越軍的最後一道防線想向界首城墻湧了過去，仿佛就要將這座古老的城墻給淹沒。
趙乾的戰車緊隨在自己的大軍身後，他手拉馬繩驅弛著五匹戰馬奔向前方。
滾滾地車輪壓碎了地上已死的、未死的、還剩一口氣的人破敗的身軀，骨頭斷裂的聲音完全被紛飛的戰火所湮滅。
天空露出魚肚般泛白的顏色，黑夜似乎也厭倦了這場無休止的戰鬥，開始漸漸遠去。
崔智看著滾滾而來的漢軍，又看了看漢軍身後的遠方，始終未見度赤的隊伍一眼，年輕的戰士終於沈不住氣將腰間的戰刀一抽豪情壯志地對城墻邊緣的蘇塵落道：“大人來不及了，計劃失敗了度赤恐怕在關外也遭遇了不測，你快撤去界首城找聊伯，這裏我來頂著。”
蘇塵落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靜，她閉上了眼睛，忍住眼眸裏的那滴淚水。
五千戰士，辛苦了，你們是最優秀的越國士兵，你們已經完成了你們的使命成功的為度赤的大軍拖住了時間，剩下的交給我。
今日一戰後你們的隊友、你們的親人、還有這個國家的所有臣民都將以你們為豪。看著吧，在天上睜大你們的眼睛看著，我將帶著你們的英魂砍下敵軍的頭顱！
城墻上的蘇塵落俯視著城墻百米開外密密麻麻的漢軍，鮮紅的“漢”字軍旗氣勢洶洶的在風中搖曳，少女沒有絲毫要撤走的意思。
身旁的崔智顯得格外不安：“將軍，快走吧，漢軍就要襲上來了。”
蘇塵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隨後一步跨上那烽火臺的木架，親自敲響了那鼎已在界首關城墻上樹立的百年的大鼓。
眼下平而關已失守，若不死守住這界首關，進都最後防線一旦被漢軍打破，別說城裏的五千百姓，關內的十萬黎民都將名不聊生，她必須撐到最後一刻等著度赤攜兵前來。
蘇塵落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搖擺和懷疑，既然當初制定了這一戰策，她就將矢志不移地完成下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相信度赤即使在關外遇到了再大的阻礙也會清除後立即趕來，她更相信自己，絕對會戰勝趙乾的漢軍大隊！
她蘇塵落不是當日界首城的段博征，自然不會棄城而逃。
崔智見她不為所動，還想繼續開口勸說。戰鬥開始就不見蹤影的古晨帶著三軍將領從墻下疾步跑到了他們身邊，一字排開。
“稟將軍，弓箭手已到位。”偵查處一隊將領古晨說到。
“稟將軍，捕蛇者已就緒。”偵查處二隊將領董揚匯報
“稟將軍，火焰手已就緒。”偵查處三隊將領張甲報告。
蘇塵落收回了遠眺的目光，從站臺上一躍跳下，握住腰上的利劍，眼色一沈：“好，揮旗、作戰！”
三軍將領領命後，分別登上各自的指揮臺，搖下手中彩旗，早已布好陣的士兵們得令。
號角吹響、戰士赴征。
城外的漢軍也發起了沖鋒令，萬馬奔騰、塵土風揚、黑雲壓城、喊聲震天。
喊殺聲就在腳下，雷鳴般的沖殺轟隆席卷而來，趙乾的漢國大軍眼看就要逼近城墻。
崔智看這戰況已緊張到想要自己就快窒息，卻見身邊的蘇塵落一臉鎮定，眉眼間力拔山兮的氣概相比男人有過之無不及。想到段博衍臨走之前曾特意找過自己，讓他照顧好這個一次次讓他們著些士兵服氣的女子，崔智心中淒然。
初見蘇塵落時他曾以為這個女人不過和冉知書一樣是個需要男人保護的弱女子，知道在一次又一次大大小小的戰役中，他終於明白平日裏冷冰冰的、不近女色的段博衍為什麽會將她放在眼裏帶在身邊。
蘇塵落就是這樣的一種女人，豪氣沖天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她的能力、她的膽識、她的氣魄讓西北軍和威振軍中的將領都為她所折服，在全是男兒的邊疆守軍中樹立了極大的威信。難得的是，這麽一個奇女子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東邊的天空中露出微微的紅，旭日開始探出頭來。大漢軍隊已經開始架上雲梯攻占城樓。一夜未眠，包括蘇塵落在內的每一個或者的越軍雙眼都布滿了血絲，但他們目光始終追隨著這個瘦小堅毅的女子。
蘇塵落的存在，仿佛就是一盞燈永遠亮著的明燈，成為了他們心中的支撐。
大地在微黃的陽光照射下，開始縣露出原來的面目。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依稀可辨，蘇塵落的眼神宛如一把銳利的刀子，她深深地望著遠方的地平線，仍然沒有度赤的蹤影，女子握在腰間的手有些冰涼，轉頭對崔智道：“崔將軍，你看好了，這場戰我軍必贏！”
崔智的思緒被蘇塵落的聲音拉了回來，只見她一個跨步跳上指揮臺，接過蘇軍大旗在烽煙四起的城墻上揮動著，下令三軍：“撤軍、關城門、放箭！”
無數燃燒著的利箭朝場外漢軍方向飛去。
崔智急得跺腳：“陳將軍，你這不是胡鬧嗎？漢軍有盾，擋得住這利箭。退吧，我答應過你博衍王爺，要護你周全。”
122斬敵首、祭戰友（四更）
蘇塵落並沒有理會崔智，拿起了一旁的弓、架上箭，瞄準了漢軍大旗。
“咻”一聲，火箭射中了旗幟，火苗瞬間吞滅了大旗，放下弓箭：“崔將軍眼神不太好，這箭上不止有火，還有蛇。”
說完拿起身邊侍衛早已準備好的藥酒喝了一口，對吼對著面前的方向灑了下去，擲地有聲地朝天大吼：“西北軍、威振軍五千戰士請明目，家破之痛、弒命之仇已報，”
蘇少女用力地將酒罐砸到地面，抽出腰間的戰刀之後頭也不回地超城墻大門走去。
酒罐砸地散發出的陣陣藥香讓崔智一驚，這酒是專門解南疆毒蛇的藥酒，當初他在界首城段博征的府裏喝過。
崔智快步走到城墻邊，半個身子伸出墻壁朝漢軍方向仔細看去。只聽見漢軍的哀嚎夾雜在陣陣擂鼓聲中，弓箭雖沒突破漢軍大盾，箭上綁著的毒蛇為擺脫火苗，掙脫著向漢軍方向爬去。
“原來是這樣......”年輕的將領眼神一閃，“南疆異蛇黑質白章，劇毒無比，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禦之者。”
越國南疆的異影蛇，背上有黑白相間的花紋，可以說是蛇中劇毒之王。不止牙齒就連皮膚上都可以滲透出劇毒，只要接觸到草木，毒液都可以將草木給毒死，更別說咬到人若是不提前喝下解藥產生抗體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了。
當初西北軍入關時，段博征曾請段博衍到界首城的府邸做客，向他們展示過這種異影蛇，並用異影蛇泡成的藥酒招待過他們，那藥酒沁人心脾、十分烈甜，聽說還有不少的功能，後來他才在邊疆捕蛇者的口裏知道這蛇的由來。
異影蛇雖說毒性巨強，但是解毒卻異常的簡單。只要喝下了用異影蛇泡制過的藥酒，任由毒蛇咬上上百上千口都不會中毒。
崔智看了一眼蘇塵落提著戰刀走遠的背影，倒吸了一口涼氣。
軍者，善勢利物。
相比三軍中任何一個將領，蘇塵落的冷靜、沈著，有過之無不及。
漢軍的噩夢就此開始了，先是登墻的先頭兵被古晨的人扔擲而下的石塊砸開了腦袋，跌落而下的士兵帶倒還在繼續接著雲梯攀登的其他人，咯噔一聲骨頭碰撞地面的聲音清脆地響在這個清晨。
中間是被從天而降的異影蛇咬中的士兵，毒蛇的毒性很快就在他們身上發作，被咬中的人每一個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地倒在了地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全身發黑暴斃而亡。
而漢軍的後方隊伍一開始還不知道前方戰隊發生了 什麽，原本是勢如破竹的隊伍突然倒下掙紮讓後方的漢軍戰士都像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
“那是什麽？”
一個舉著漢軍大旗的揮旗手突然大叫了一聲，指著前方地上的血泊驚呼起來，在他身邊的士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腥紅的血水之下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的朝他們游來。
眾人還沒想明白時，下一個瞬間只聽倏地一聲一條渾身沾滿血水的異影蛇突然從血水中躥了出來直撲那名揮旗手的面門，異影蛇背後黑白相間的花紋沾染上人類的血液，竄出的瞬間帶起了一陣血花在空氣中散發著致命的威脅。
“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揮旗手手中高舉的漢軍大旗已經翻到在地面的血水中，身高七尺的大漢口吐白沫抽搐不停，不到一刻鐘便全身烏黑而死。
很快，血水劇烈的翻滾，血水之下仿佛千軍萬馬正向漢軍襲來。當人們看清那如同鬼魅的身影竟是數千條毒蛇時，有些士兵暴怒一聲揮起了手中的戰刀想將毒蛇劈死，可這些異影蛇行動迅速、反應十分靈敏，漢軍根本沒辦法消滅，一時間漢軍的隊伍開始亂了陣腳，每個人心裏已經開始冒著冷汗。
此刻的蘇塵落已經來到了界首關的城墻門下，少女鎧甲在身戰刀在手，她的身後是關內剩下的最後一千名士兵，每名士兵和她一樣裝束整齊，靜靜地聽著城門外的慘叫聲。
蘇塵落和聊振的威振軍初入界首城曾被段博明邀請到他的明歸府做客，喝過異影蛇泡的藥酒之後，知道這種藥酒有禦寒化淤的功能，特地拍古晨去查了查這種佳釀，沒想到陰差陽錯借此了解到了邊疆這種異影蛇的毒性，所以特地委托了當地的養蛇人加以飼養。
她本想在過年的時候將蛇釀成藥酒犒賞三軍，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度赤久久未歸，為守下這關口異影蛇便成了她最後的武器。
立在馬上的蘇塵落面容沈靜、她閉著眸子沈默不語，城門外的慘叫聲越來越大，她知道這事異影蛇的毒性開始發作，被咬之人會經歷啃心噬骨的疼痛後才會死去。少女緊閉著的睫毛在空氣中微微閃動，到底還是做不到置若惘然。
城外的哭天搶地的慘叫聲不斷穿過面前這座厚厚的城門，一頓一頓地敲擊著她的良心。
“不忍嗎？”
蘇塵落不禁在心底問了問自己。
門外的漢軍砍殺西北軍、威振軍的五千名戰士時，可曾有過一絲的心慈手軟？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爭，每個人都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論是活著的、死去的，還是即將死去的。
想到這，蘇塵落的雙眸倏地睜開，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顆星。少女慘白的臉上堅毅如初對身後的一千名戰士大聲道：“戰士們，與我們朝夕相處的同胞已經為了守住這座關卡死在漢軍手中，現在敵人就在門外，還在大越的國土之內妄想消滅我們，作為大越的錚錚男兒豈任由敵寇肆意馳騁？怎能讓戰友的鮮血白流？戰士們拿出你們的氣魄與實力，讓漢賊看看我大越的軍魂！”她左手舉起腰間的酒壺，右手將戰刀往空中一劈，“我將帶著你們斬敵首、祭戰友！”
一千名士兵正振臂齊呼，跟著蘇塵落同樣舉起了腰間的酒壺一飲而盡，隨後將酒壺狠狠地砸到地面，揮起手中的戰刀對天怒吼：“斬敵首、祭戰友！”
聲音震天動地，一波一波的聲浪在這準備醒來的大地上傳播開來，古老的城門被震的微顫，在這一聲聲的怒吼中弛弛張開，喝下了解毒藥酒的一千名戰士在蘇塵落的帶領下高舉戰刀沖向城外的數萬漢軍。
123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五更）
旭日就差最後一步就可從東邊的地平線升起來，卻從遠處飄來了一朵雲彩將它暫時遮住。
太陽的光芒給那片雲彩鍍上了一層金黃，坐在戰車上的趙乾心下卻是突然一驚，大軍隊伍中的混亂讓他始料未及，久經沙場的男子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突發狀況，不然以漢軍剛剛的攻勢此刻旗手早已應該登上城樓揮起宣勝。
趙乾眉毛緊緊的皺在了一起，緊皺的眉頭已經將他額頭粗糙的皮膚擠成了“川”字型。
“報！”
戰報員騎馬趕來，一個踉蹌從馬上墜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趙乾的戰車面前，話語裏滿是驚恐：“報．．．報將軍，毒．．．毒．．．”
異影蛇給他帶來的驚恐讓他連話都說不利索，趙乾身旁的一個士兵軍官一腳就踢翻了那名戰報員，揪著他的衣領狠狠地朝他臉上揮了兩拳，隨後一口痰吐到了戰報員的臉上：“沒出息的東西，給老子屢直了舌頭說話。”
戰報員的臉被那名軍官的這兩拳給打得腫了起來，他嘴角掛著血絲看著軍官和馬車上趙乾，知道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他會比暴斃在毒蛇口中的戰友死的還要淒慘。
戰報員的音調裏帶著一股哭腔“：“前方有毒蛇，已經咬．．．咬死了我們很多戰士，剛剛越軍城門打開，殺出一只隊伍趁機砍殺，將我軍的隊伍打亂了，付將軍、孫將軍都已死在越軍為首的將領刀下，他們正往這邊殺來。”
最後一個字剛落下，“滋”一聲剛剛的軍官直接將戰刀插進了那名戰報員的嘴裏，鋒利的大刀貫穿整個喉腔從後勁刺了出來。
鮮血從頸部噴發而出，濺了一地。
漢軍軍官一腳將那戰報員踢翻在地，戰刀從皮肉間抽出又帶起了一陣血花。他把沾滿鮮血的戰鬥往地上躺著的戰報員衣服上擦了擦：“沒用的東西，話都說不利索還不如早點去死。”
坐在戰車上的趙乾皺著眉看著這一切，並沒有出聲制止。
那漢軍軍官擦幹凈了自己的戰刀，臉上的表情陰戾轉過身來拱手對趙乾道：“請將軍派末將出戰，王捷定為您奪下這界首關！”
趙乾看著自己最為得意的副將臉上的橫肉抖了一抖，他冷哼了一聲：“畜生都怕火，命令機動兵將箭上裹上原油，都給我燒了便是。”趙乾臉色一沈：“至於殺了付將軍和孫將軍越賊，我要你親自將他的頭顱提到我的面前。”
地上的王捷沈聲道：“是！末將定不辱使命！”
經過一整夜的廝殺，不論是漢軍還是越軍都是十分的疲倦了。這一天是殷墟三十五年，冬，臘月初九。
這日清晨，陽光終於沖破了雲層傾灑在這片大地上，借著清晨的光線戰場上的眾人終於有機會看清這片戰場，或許已經不能夠稱為大地了。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硝煙到處都是鮮血，原本姜黃的土地已經被血水染上了深深的紅。
初升的太陽帶來了光亮，卻還未帶來溫暖，從北邊來的寒風依舊冷冷地拍打在界首關的城墻上，將冷氣吹進每個士兵的骨頭之中。
就在漢軍以為可以結束戰鬥取得勝利的時候，從天而降的毒蛇和從界首關城門飛馳而出的那一隊越軍讓戰鬥再次有了逆轉。
蘇塵落帶著那一千名越軍戰士踏著初升旭日的光輝從古老厚重的城門中飛馳而出，宛如從天而降的巨石，威力巨大在異影蛇的幫助下打開了漢軍隊伍的缺口，連連砍傷了漢軍兩名大將，徑直打到了漢軍的後方。
古晨騎著戰馬跟在蘇塵落身後，刀起刀落之間便是一顆滾動的人頭。他臂膀酸痛，再又砍下一名漢賊的頭顱後，古晨瞇著眼看了看前方鎧甲早就被染紅卻依舊策馬馳騁在遼闊戰場上的瘦小身影，只覺得陽光下的少女有些耀眼。
蘇塵落手中銀白的戰刀一揮，一名叫囂著朝她沖來的漢軍士兵已經成為她的刀下鬼。她緩了口氣看了一眼遠處的地平線，依舊沒有度赤大軍的身影，難道真的是出了意外嗎？
可她根本來不及細想，漢軍絲毫沒有給他們休息的機會，身邊的漢軍見蘇塵落和古晨太難對付轉而三五成團去圍攻其他的越軍士兵。
“駕”一聲，蘇塵落的戰馬在空中揚起重蹄直直踢飛了圍困住一名越軍士兵的漢軍，那四五名漢軍被鐵片包裹著的馬蹄踢到面門，口中飛出數顆牙齒，鮮血直流地躺倒在地。
“快起來。”
蘇塵落拉住戰馬轉頭對地上的越軍士兵道，正想伸手將那名士兵拉起來，聲後突然傳來古晨的驚呼聲。
“將軍小心！”
離蘇塵落三米遠的古晨，直接從戰馬上飛躍而起將前方的蘇塵落抱落在地，兩人跟著慣性在滿是血水的泥土裏滾了幾圈，嘴裏都灌了幾口汙泥。而在他們剛停穩的那一瞬間，一只利箭劃過蘇塵落剛剛的位置射穿了地上那名越軍士兵的心臟，箭矢帶著一溜的血花插在了蘇塵落和古晨腳邊的泥土之中。
隨後無數帶著火苗的利箭從天而降，目標朝向地上游動著的射在地上的血水中，似乎想將異影蛇給射殺死。
“我還以為是什麽厲害的家夥將那兩人砍死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一個尖細的聲音出現在蘇塵落和古晨的耳中，蘇塵落和古晨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金色戰甲的漢軍將領騎著馬來到他們面前，手中還拿著一把金黃的弓箭正輕蔑地看著地上的他們。
那人從馬上躍了下來，金色的戰靴踩著深紅的血水朝古晨蘇塵落走去，停在了兩人的面前。
地上的蘇塵落和古晨早就站了起來，剛剛從馬上摔下來時，兩人的戰刀都已經脫手，一時間竟找不到可以使用的武器，但兩人很快就做好防備的姿勢，警惕地看著面前滿身金黃的男子。
王捷根本沒將蘇塵落放在眼裏，他兩只手一左一右的放在腰間兩側插著的寶刀上，鄙夷地看了一眼古晨將左腰間的戰刀抽出扔在了古晨的腳邊，緩緩地開口道：“聽說是你殺了我軍兩名大將，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124喪家之犬（一更）
蘇塵落和古晨對視了一眼，心下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漢軍統帥趙乾手下有三名得力副將，付悟魁、孫勇勝和王捷，前兩名大將剛剛在戰鬥廝殺中已經被蘇塵落砍下了頭顱，那麽眼前這名便是王捷了。
古晨等人剛進西北軍軍營曾被蘇塵落派出收集漢軍大將的情報，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而眼前這位金光閃閃的男人，的確是漢軍大將王捷。
據傳王捷和蘇塵落一樣祖上都是將軍世家，他的祖父、父親是大漢排得上名號的武將，祖輩都為大漢立下過戰功。王捷的父親王莽和趙乾更是昔日的好友，二十年前王莽在大漢與北胡的戰鬥中敗下陣來，王母將王捷交給趙乾撫養長大，這些年來王捷跟著趙乾南征北戰可以說是自小生活在軍營之中，趙乾一身未娶儼然已經把王捷當成自己的半個兒子。
蘇塵落和古晨沒想到的是王捷的做派居然如此自大還如此之愚蠢，臉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壓根就犯了輕敵的大忌，也不知道趙乾是怎麽教他這個幹兒子的。
蘇塵落眼珠子轉了轉瞟了一眼王捷的那身鎧甲，那副金黃色的鎧甲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的光芒讓蘇塵落眼睛晃得疼，少女微微偏頭躲過那束金黃。
王捷穿著那身厚重的金黃鎧甲不倫不類出現在戰場上的樣子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好笑，黃色一直是皇家的象征，也不知道燕綏那家夥看到自己手下的將領穿得金光閃閃跟個招財貓似的會是什麽反應。
古晨也被王捷戰甲反射出的金光照得有些刺眼，此刻也偏著頭沒看他，兩人手上卻是悄悄摸上了自己後腰處的匕首。
王捷見面前的古晨沒動，偏著頭不看自己就連他身邊的不知名的瘦小士兵也都無視自己，還以為他們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頓時大火“咻”的一下抽出了右腰上的寶劍指著古晨：“你，撿起地上的刀來和我一決勝負！”
蘇塵落看到王捷的那把戰刀刀面都是金黃色的，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漢軍大將是來搞笑的嗎？兩軍對壘已經到了貼身肉搏的階段，還在這裏玩比武的把戲？
她再看了一眼遠處的地平線依然沒有度赤大軍的身影，心中的擔心不免加重趁王捷註意力全在古晨身上一把抽出了藏在腰間的匕首微微躬下身子，匕首脫手而出朝面前的王捷飛去。
他可沒時間陪這金光閃閃的招財貓玩什麽比武的游戲。
就在蘇塵落以為可以順利結束這場不符合殘酷戰爭的游戲時，宛如利箭飛向招財貓的匕首被王捷輕輕這麽一側頭就避了過去，而他拿著戰刀指著古晨的手都沒有一絲的顫動。
看到這蘇塵落和古晨都咯噔了一聲，王捷這才將註意力轉到蘇塵落身上，一個低沈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閑雜人等我留你一條小命就算不錯了，難道你還想自己跳上來找死嗎？”
一陣冷風呼嘯著席卷而來，吹起地面的點點火星，蘇塵落看著面前突然冷下來的男子，心中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不是王捷輕敵了，而是他們輕敵了！能輕輕松松躲開自己這一擊的人，壓根不可能是什麽酒囊飯袋，趙乾讓他前來沒有十分把握也有九分。
古晨也被面前的男子給震住了，蘇塵落匕首出鞘到飛到王捷這一過程，速度之快絕對不會超過五秒鐘，一般人連看都不會看清楚，更別說就這麽輕易避開。
帶著火星的利箭不斷地從身邊時飛馳而過，空氣中的焦灼味漸漸濃了起來，蘇塵落冷哼了一聲：“王將軍還真的是出人意料，既然想鬥也要找對人吧。”
少女清冷的聲音在戰場響起，對面舉著戰刀的王捷楞了一下，“女的？”
他轉了個方向，身體朝著蘇塵落：“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塵落在王捷轉身的瞬間給了古晨一個眼神，隨後嘴角咧過一絲玩味的笑容，緩緩開口道：“我的意思是，是我殺死的那兩人！”
話音剛落少女遁地而起，古晨眼疾手快地用腳將王捷扔在自己面前的戰刀踢起，一個漂亮的傳接戰刀已經穩穩地被蘇塵落拿到了手中。
沒給王捷反應的時間，蘇塵落手中的戰刀仿佛開了花似的朝那金光閃閃的鎧甲劈去，刺耳的碰撞聲響在耳邊，王捷被蘇塵落這麽一擊直直後退了幾步。
在蘇塵落的戰刀接觸到自己頸部皮膚的那一瞬間王捷右手的刀靈巧的一轉擋住了進攻。四目相對之間，雙方都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
蘇塵落在王捷眼眸中看到了一股閃動著的光芒，她認識那種光芒，是在棋逢對手的時候想要一決高下的激情之感。
瘋子！
少女在心中暗暗罵到，看來自己掌握的情報還是不夠完整，沒想到趙乾的這個義子竟然是個不分場合的武癡。
雙腳騰空而起，踩在了王捷金黃的鎧甲上蘇塵落借力一蹬瞬間彈開三米遠的距離，而在那個位置，剛剛逃脫的古晨已經牽著戰馬在那等著她。
遇到對手的王捷哪有那麽容易放跑蘇塵落，從蘇塵落的身形步伐王捷可以看出她有著深厚的功力和嫻熟的刀法，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女的。好勝心已經將他吞噬，只有砍下蘇塵落的那顆頭顱，他心中那把燃燒著的熊熊大火才會熄滅。
王捷三兩步就提著大刀追了上來，金黃的戰刀在眼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戰刀橫在王捷手心旋轉了幾圈，當他跑到蘇塵落跟前時剛停了下來，他握住刀柄橫空就往蘇塵落纖細的腰身砍去。
此時的蘇塵落正橫腰上馬，根本來不及躲避這一擊，古晨眼疾手快地往馬屁股上一踢，戰馬吃痛噌的一聲往前跑去，王捷的戰刀劈空斬到了地面的水坑，激起一陣血水，那鋒利的戰刀由於太過用力已經狠狠地砍到了泥土下三尺處。
就在這時，古晨將腰間的匕首一抽往王捷拿著刀柄的手上刺去，王捷為防被砍急忙地抽出手來連連退了幾步。
男子戰刀脫手，隨後也迅速地抽出腰間的匕首，他看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古晨和蘇塵落輕哼了一聲：“怎麽？打不過打算做個逃跑的喪家之犬嗎？”
125他的頭顱我要了（二更）
蘇塵落趁古晨襲擊王捷的時間已經穩穩地坐落在馬上調轉了馬頭拿著戰刀看著地上的王捷，她的對面古晨也是如此，兩人一前一後圍住了王捷，堵住了他的去路。
少女冷哼一聲，她向來是尊重專註之人，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專註就是愚蠢。此刻戰場上尚未冷卻的硝煙、不斷碰擊的刀劍、哭喊震天的士兵，不管是哪一項都不該成為王捷在此時此刻依舊癡迷武力較量的原因。
蘇塵落承認面前這位漢軍軍官武功的確和自己不相上下，在王捷的一生中他可能贏了無數武學之士，可是毫無顧忌地追著比武不放，說不定哪天會碰上真正的王者。
冬風將戰場上的血腥味再次帶到眾人的鼻腔之中，這片郊外大地上依舊有士兵們守著自己腳下的幾寸陣地奮力廝殺。漢軍和那一千名越軍完全混在了一起，若不仔細辨別根本分不清是漢是越。
蘇塵落的戰甲早就辨別不出原來的銀白，鋼質護甲上的深紅昭示著這場戰鬥的慘烈。而地上滿是挑釁的王捷顯然已經陷入了自己狂熱的比武愛好中，或許他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將但他絕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
陽光微微從雲層透出，此刻的天空早已完全亮了起來，蘇塵落瞇了瞇眼睛看了看地上還在不斷叫囂著的王捷，忽然覺得這名武癡滑稽得可笑，戰場之事若真是雙方將帥一決高下就能定下勝負倒是省了很多事也可挽救成百上千的戰士了。
王捷見立在馬上的少女不為所動，眼裏仿佛有一絲嘲笑的意味頓時胸中燒起燎原大火，嘴裏開始吐出無數鄙陋的話語。
“下來啊和老子打啊，你不是說我軍兩名大將是你砍死的嗎？我看你胸都沒長還敢跑來戰場上撒野！”
“老子可不會憐香惜玉，待會我可會連你胸前的乳頭一起割去。”
“乳臭未幹的臭丫頭恐怕和那徒有虛名的燕綏一樣下邊毛都麽長齊吧？
蘇塵落知道王捷是激將法，本不想再繼續和他糾纏可聽到王捷直呼燕綏的名諱瞬間有點驚詫。
她沒聽錯吧？
這名漢軍將領居然在說大漢太子、未來的漢皇燕綏底下還沒長毛？
隨即蘇塵落猛然一驚，如今邊疆的漢軍最高指揮官應該是燕綏，沒有他的允許趙乾是沒辦法帶兵攻城，可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她始終沒有見到那個人的身影。
想到燕綏那雙邪魅的眼睛蘇塵落皺起了眉頭，難道自己中計了？
“閉嘴！”
一旁的古晨終於忍受不了王捷嘴裏的臟話，大聲呵斥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陳將軍豈是你這種下流之輩能隨口汙蔑的。”
馬上的古晨同樣怒氣沖沖，說話間已經從馬背上躍了下來，他將手中的戰刀一扔撿起剛剛插在王捷戰刀上的匕首比劃了幾下，對面前的男子道：“來啊，打贏了我你再口出狂言！”
“古晨！”
蘇塵落沖著下了馬的古晨怒喝了一聲，卻阻止不了他的動作，古晨宛如一只暴怒的獅子手握匕首如彈簧般朝王捷奔了過去。
砰的一聲，短兵相接之間兩把匕首在空氣中竟然碰撞出銀花，他胳膊一揮右腿旋風般猛然王捷踢去，招招都帶著狠勁。
古晨使的這些招式都是蘇塵落在教他們幾人偵查技能時順便傳授的緊身搏擊技巧，可謂是精準狠，每一招都能將人制服，可對面的王捷卻如拂去灰塵般輕輕擡手轉身之間就完全躲避開來。
幾招下來，高下立判。
王捷在速度、力量、搏鬥技巧上可以說是大神級人物，看著王捷靈巧的拆招出招蘇塵落完全理解了趙乾會派他前來捉拿自己的原因。
若是放在武林之中，王捷的武力完全有資格競爭武林盟主的位置，趙乾自然不用他出謀劃策專研戰事，王捷相當於趙乾就如蘇塵落手中的異影蛇，完全可以將對方置於必死的境地。
古晨已經漸漸敗於下風，由原來的主動攻擊變為被動的防禦。
“行了，我也不花時間陪你玩了。”步步緊逼古晨的王捷突然咧嘴一笑，“送你下地獄吧！”
隨即男子空著的左手成爪在右手不斷會出的匕首掩護下，徑直抓住了古晨的喉管。古晨瞬間驚呼了一聲不好，就在王捷準備用力掐斷古晨喉嚨的那一刻，一束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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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又來了？”
收到下人匯報的後，熬了一晚上處理案件的黎戈就匆匆地從書房趕來，當他看見綠兒聽著大肚子艱難地彎腰想將地上的花灑提起時，不滿地皺了皺眉快步走了過去將自己的妻子扶坐在凳子上，隨後拎起地上的花灑開始給窗邊的冬青澆水。
綠兒坐在凳子上嘴上滿含笑意，兩只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眼裏滿是笑意地看著自己丈夫的背影：“這棵冬青是大人最喜歡的，你也一夜沒回家我想著就過來澆澆水隨便想看看你，進府時張叔說你還在書房忙我怕打擾你了，就先來這了。”
黎戈已經澆完了水，他將花灑放在了原來的位置朝綠兒走了過來蹲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熬了一夜，充滿血絲的雙眼還有些許的責怪，他哈了哈自己的雙手，將綠兒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暖著，隨後將耳朵切在自己妻子的肚子上當聽到的滾動聲嘴角這才溫柔地笑了笑。
黎戈擡起頭來：“你呀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大人回來後看見你圓咕隆咚的才會開心。”
綠兒聽到圓咕隆咚這詞噗呲一聲笑了，她摸著自己丈夫的頭道：“你呀跟了大人這麽久都沒學的大人的一絲才學，哪有人拿圓咕隆咚形容自己懷了孕的妻子，應該叫做珠圓玉潤。”
黎戈聽後將頭擡了起來，頗為認真地道：“圓咕隆咚也好，珠圓玉潤也罷，大人肯定不會想看到你挺著個大肚子忙裏忙外的樣子，出了事可怎麽辦。”
綠兒知道自己的丈夫這是心疼自己，男人有時候就是小孩子，哪有動一動就會出事的，她笑了笑也不跟黎戈繼續犟嘴，眼睛看了看窗邊的那棵生機勃勃的冬青樹眸子暗了幾分：“就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大人在邊關情況怎麽樣了，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黎戈聽出了綠兒口中的思念之情，他隔著衣服親了親綠兒的肚子然後站了起來目光卻看向了窗外的北方天空，那是蘇塵落所在的方向。
旭日已經沖破了雲層，很久未見的金黃陽光普照著大地，黎戈的聲音有些遙遠：“放心吧，博衍王爺都回來了，大人也快了。”
這一天是十二月初九的清晨，邕都總府衙門裏綠兒與黎戈在夕陽初升時刻想念蘇塵落的同時，那個他們那印象中堅毅的女子剛剛完成了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
121要護你周全（三更）
越國邊疆界首關城墻，休整過後的漢軍軍對瘋狂地朝城墻擁去，排山倒海氣勢洶洶地洶湧而上，密密麻麻的人頭仿佛大雨來臨前傾巢而出的螞蟻。
前方遺留在地茍延殘喘著的漢軍士兵被自己的隊友一踏而過，上百斤的人體重量不斷地施加在這些傷員身上，很快，漢軍的數千名傷員就在這一次次地踩踏下絕了氣，有些人肚子裏的腸子在踐踏之後從傷口中溢了出來，空氣中又是一陣腥臭的血水。
這些漢軍傷員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誓死效忠的軍隊成了壓死自己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在漢軍的這一輪進攻之前，蘇塵落已經傳令在戰壕前的高地固守著的弓箭手，一定要拖住漢軍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
頓時箭矢排空，宛如異常瓢潑大雨朝前進的漢軍鋪天蓋地而去，沖過來的漢軍隊伍中不時有士兵中間倒下。
又是一陣的廝殺和慘烈的叫聲，雖然越軍的弓箭手各個都嚴陣以待、將領魏洲也下了死命令，但漢軍還是沖破了密密麻麻的箭雨，如潮水般沖破了城外越軍的最後一道防線想向界首城墻湧了過去，仿佛就要將這座古老的城墻給淹沒。
趙乾的戰車緊隨在自己的大軍身後，他手拉馬繩驅弛著五匹戰馬奔向前方。
滾滾地車輪壓碎了地上已死的、未死的、還剩一口氣的人破敗的身軀，骨頭斷裂的聲音完全被紛飛的戰火所湮滅。
天空露出魚肚般泛白的顏色，黑夜似乎也厭倦了這場無休止的戰鬥，開始漸漸遠去。
崔智看著滾滾而來的漢軍，又看了看漢軍身後的遠方，始終未見度赤的隊伍一眼，年輕的戰士終於沈不住氣將腰間的戰刀一抽豪情壯志地對城墻邊緣的蘇塵落道：“大人來不及了，計劃失敗了度赤恐怕在關外也遭遇了不測，你快撤去界首城找聊伯，這裏我來頂著。”
蘇塵落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靜，她閉上了眼睛，忍住眼眸裏的那滴淚水。
五千戰士，辛苦了，你們是最優秀的越國士兵，你們已經完成了你們的使命成功的為度赤的大軍拖住了時間，剩下的交給我。
今日一戰後你們的隊友、你們的親人、還有這個國家的所有臣民都將以你們為豪。看著吧，在天上睜大你們的眼睛看著，我將帶著你們的英魂砍下敵軍的頭顱！
城墻上的蘇塵落俯視著城墻百米開外密密麻麻的漢軍，鮮紅的“漢”字軍旗氣勢洶洶的在風中搖曳，少女沒有絲毫要撤走的意思。
身旁的崔智顯得格外不安：“將軍，快走吧，漢軍就要襲上來了。”
蘇塵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隨後一步跨上那烽火臺的木架，親自敲響了那鼎已在界首關城墻上樹立的百年的大鼓。
眼下平而關已失守，若不死守住這界首關，進都最後防線一旦被漢軍打破，別說城裏的五千百姓，關內的十萬黎民都將名不聊生，她必須撐到最後一刻等著度赤攜兵前來。
蘇塵落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搖擺和懷疑，既然當初制定了這一戰策，她就將矢志不移地完成下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相信度赤即使在關外遇到了再大的阻礙也會清除後立即趕來，她更相信自己，絕對會戰勝趙乾的漢軍大隊！
她蘇塵落不是當日界首城的段博征，自然不會棄城而逃。
崔智見她不為所動，還想繼續開口勸說。戰鬥開始就不見蹤影的古晨帶著三軍將領從墻下疾步跑到了他們身邊，一字排開。
“稟將軍，弓箭手已到位。”偵查處一隊將領古晨說到。
“稟將軍，捕蛇者已就緒。”偵查處二隊將領董揚匯報
“稟將軍，火焰手已就緒。”偵查處三隊將領張甲報告。
蘇塵落收回了遠眺的目光，從站臺上一躍跳下，握住腰上的利劍，眼色一沈：“好，揮旗、作戰！”
三軍將領領命後，分別登上各自的指揮臺，搖下手中彩旗，早已布好陣的士兵們得令。
號角吹響、戰士赴征。
城外的漢軍也發起了沖鋒令，萬馬奔騰、塵土風揚、黑雲壓城、喊聲震天。
喊殺聲就在腳下，雷鳴般的沖殺轟隆席卷而來，趙乾的漢國大軍眼看就要逼近城墻。
崔智看這戰況已緊張到想要自己就快窒息，卻見身邊的蘇塵落一臉鎮定，眉眼間力拔山兮的氣概相比男人有過之無不及。想到段博衍臨走之前曾特意找過自己，讓他照顧好這個一次次讓他們著些士兵服氣的女子，崔智心中淒然。
初見蘇塵落時他曾以為這個女人不過和冉知書一樣是個需要男人保護的弱女子，知道在一次又一次大大小小的戰役中，他終於明白平日裏冷冰冰的、不近女色的段博衍為什麽會將她放在眼裏帶在身邊。
蘇塵落就是這樣的一種女人，豪氣沖天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她的能力、她的膽識、她的氣魄讓西北軍和威振軍中的將領都為她所折服，在全是男兒的邊疆守軍中樹立了極大的威信。難得的是，這麽一個奇女子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東邊的天空中露出微微的紅，旭日開始探出頭來。大漢軍隊已經開始架上雲梯攻占城樓。一夜未眠，包括蘇塵落在內的每一個或者的越軍雙眼都布滿了血絲，但他們目光始終追隨著這個瘦小堅毅的女子。
蘇塵落的存在，仿佛就是一盞燈永遠亮著的明燈，成為了他們心中的支撐。
大地在微黃的陽光照射下，開始縣露出原來的面目。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依稀可辨，蘇塵落的眼神宛如一把銳利的刀子，她深深地望著遠方的地平線，仍然沒有度赤的蹤影，女子握在腰間的手有些冰涼，轉頭對崔智道：“崔將軍，你看好了，這場戰我軍必贏！”
崔智的思緒被蘇塵落的聲音拉了回來，只見她一個跨步跳上指揮臺，接過蘇軍大旗在烽煙四起的城墻上揮動著，下令三軍：“撤軍、關城門、放箭！”
無數燃燒著的利箭朝場外漢軍方向飛去。
崔智急得跺腳：“陳將軍，你這不是胡鬧嗎？漢軍有盾，擋得住這利箭。退吧，我答應過你博衍王爺，要護你周全。”
122斬敵首、祭戰友（四更）
蘇塵落並沒有理會崔智，拿起了一旁的弓、架上箭，瞄準了漢軍大旗。
“咻”一聲，火箭射中了旗幟，火苗瞬間吞滅了大旗，放下弓箭：“崔將軍眼神不太好，這箭上不止有火，還有蛇。”
說完拿起身邊侍衛早已準備好的藥酒喝了一口，對吼對著面前的方向灑了下去，擲地有聲地朝天大吼：“西北軍、威振軍五千戰士請明目，家破之痛、弒命之仇已報，”
蘇少女用力地將酒罐砸到地面，抽出腰間的戰刀之後頭也不回地超城墻大門走去。
酒罐砸地散發出的陣陣藥香讓崔智一驚，這酒是專門解南疆毒蛇的藥酒，當初他在界首城段博征的府裏喝過。
崔智快步走到城墻邊，半個身子伸出墻壁朝漢軍方向仔細看去。只聽見漢軍的哀嚎夾雜在陣陣擂鼓聲中，弓箭雖沒突破漢軍大盾，箭上綁著的毒蛇為擺脫火苗，掙脫著向漢軍方向爬去。
“原來是這樣......”年輕的將領眼神一閃，“南疆異蛇黑質白章，劇毒無比，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禦之者。”
越國南疆的異影蛇，背上有黑白相間的花紋，可以說是蛇中劇毒之王。不止牙齒就連皮膚上都可以滲透出劇毒，只要接觸到草木，毒液都可以將草木給毒死，更別說咬到人若是不提前喝下解藥產生抗體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了。
當初西北軍入關時，段博征曾請段博衍到界首城的府邸做客，向他們展示過這種異影蛇，並用異影蛇泡成的藥酒招待過他們，那藥酒沁人心脾、十分烈甜，聽說還有不少的功能，後來他才在邊疆捕蛇者的口裏知道這蛇的由來。
異影蛇雖說毒性巨強，但是解毒卻異常的簡單。只要喝下了用異影蛇泡制過的藥酒，任由毒蛇咬上上百上千口都不會中毒。
崔智看了一眼蘇塵落提著戰刀走遠的背影，倒吸了一口涼氣。
軍者，善勢利物。
相比三軍中任何一個將領，蘇塵落的冷靜、沈著，有過之無不及。
漢軍的噩夢就此開始了，先是登墻的先頭兵被古晨的人扔擲而下的石塊砸開了腦袋，跌落而下的士兵帶倒還在繼續接著雲梯攀登的其他人，咯噔一聲骨頭碰撞地面的聲音清脆地響在這個清晨。
中間是被從天而降的異影蛇咬中的士兵，毒蛇的毒性很快就在他們身上發作，被咬中的人每一個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地倒在了地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全身發黑暴斃而亡。
而漢軍的後方隊伍一開始還不知道前方戰隊發生了 什麽，原本是勢如破竹的隊伍突然倒下掙紮讓後方的漢軍戰士都像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
“那是什麽？”
一個舉著漢軍大旗的揮旗手突然大叫了一聲，指著前方地上的血泊驚呼起來，在他身邊的士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腥紅的血水之下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的朝他們游來。
眾人還沒想明白時，下一個瞬間只聽倏地一聲一條渾身沾滿血水的異影蛇突然從血水中躥了出來直撲那名揮旗手的面門，異影蛇背後黑白相間的花紋沾染上人類的血液，竄出的瞬間帶起了一陣血花在空氣中散發著致命的威脅。
“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揮旗手手中高舉的漢軍大旗已經翻到在地面的血水中，身高七尺的大漢口吐白沫抽搐不停，不到一刻鐘便全身烏黑而死。
很快，血水劇烈的翻滾，血水之下仿佛千軍萬馬正向漢軍襲來。當人們看清那如同鬼魅的身影竟是數千條毒蛇時，有些士兵暴怒一聲揮起了手中的戰刀想將毒蛇劈死，可這些異影蛇行動迅速、反應十分靈敏，漢軍根本沒辦法消滅，一時間漢軍的隊伍開始亂了陣腳，每個人心裏已經開始冒著冷汗。
此刻的蘇塵落已經來到了界首關的城墻門下，少女鎧甲在身戰刀在手，她的身後是關內剩下的最後一千名士兵，每名士兵和她一樣裝束整齊，靜靜地聽著城門外的慘叫聲。
蘇塵落和聊振的威振軍初入界首城曾被段博明邀請到他的明歸府做客，喝過異影蛇泡的藥酒之後，知道這種藥酒有禦寒化淤的功能，特地拍古晨去查了查這種佳釀，沒想到陰差陽錯借此了解到了邊疆這種異影蛇的毒性，所以特地委托了當地的養蛇人加以飼養。
她本想在過年的時候將蛇釀成藥酒犒賞三軍，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度赤久久未歸，為守下這關口異影蛇便成了她最後的武器。
立在馬上的蘇塵落面容沈靜、她閉著眸子沈默不語，城門外的慘叫聲越來越大，她知道這事異影蛇的毒性開始發作，被咬之人會經歷啃心噬骨的疼痛後才會死去。少女緊閉著的睫毛在空氣中微微閃動，到底還是做不到置若惘然。
城外的哭天搶地的慘叫聲不斷穿過面前這座厚厚的城門，一頓一頓地敲擊著她的良心。
“不忍嗎？”
蘇塵落不禁在心底問了問自己。
門外的漢軍砍殺西北軍、威振軍的五千名戰士時，可曾有過一絲的心慈手軟？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爭，每個人都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論是活著的、死去的，還是即將死去的。
想到這，蘇塵落的雙眸倏地睜開，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顆星。少女慘白的臉上堅毅如初對身後的一千名戰士大聲道：“戰士們，與我們朝夕相處的同胞已經為了守住這座關卡死在漢軍手中，現在敵人就在門外，還在大越的國土之內妄想消滅我們，作為大越的錚錚男兒豈任由敵寇肆意馳騁？怎能讓戰友的鮮血白流？戰士們拿出你們的氣魄與實力，讓漢賊看看我大越的軍魂！”她左手舉起腰間的酒壺，右手將戰刀往空中一劈，“我將帶著你們斬敵首、祭戰友！”
一千名士兵正振臂齊呼，跟著蘇塵落同樣舉起了腰間的酒壺一飲而盡，隨後將酒壺狠狠地砸到地面，揮起手中的戰刀對天怒吼：“斬敵首、祭戰友！”
聲音震天動地，一波一波的聲浪在這準備醒來的大地上傳播開來，古老的城門被震的微顫，在這一聲聲的怒吼中弛弛張開，喝下了解毒藥酒的一千名戰士在蘇塵落的帶領下高舉戰刀沖向城外的數萬漢軍。
123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五更）
旭日就差最後一步就可從東邊的地平線升起來，卻從遠處飄來了一朵雲彩將它暫時遮住。
太陽的光芒給那片雲彩鍍上了一層金黃，坐在戰車上的趙乾心下卻是突然一驚，大軍隊伍中的混亂讓他始料未及，久經沙場的男子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突發狀況，不然以漢軍剛剛的攻勢此刻旗手早已應該登上城樓揮起宣勝。
趙乾眉毛緊緊的皺在了一起，緊皺的眉頭已經將他額頭粗糙的皮膚擠成了“川”字型。
“報！”
戰報員騎馬趕來，一個踉蹌從馬上墜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趙乾的戰車面前，話語裏滿是驚恐：“報．．．報將軍，毒．．．毒．．．”
異影蛇給他帶來的驚恐讓他連話都說不利索，趙乾身旁的一個士兵軍官一腳就踢翻了那名戰報員，揪著他的衣領狠狠地朝他臉上揮了兩拳，隨後一口痰吐到了戰報員的臉上：“沒出息的東西，給老子屢直了舌頭說話。”
戰報員的臉被那名軍官的這兩拳給打得腫了起來，他嘴角掛著血絲看著軍官和馬車上趙乾，知道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他會比暴斃在毒蛇口中的戰友死的還要淒慘。
戰報員的音調裏帶著一股哭腔“：“前方有毒蛇，已經咬．．．咬死了我們很多戰士，剛剛越軍城門打開，殺出一只隊伍趁機砍殺，將我軍的隊伍打亂了，付將軍、孫將軍都已死在越軍為首的將領刀下，他們正往這邊殺來。”
最後一個字剛落下，“滋”一聲剛剛的軍官直接將戰刀插進了那名戰報員的嘴裏，鋒利的大刀貫穿整個喉腔從後勁刺了出來。
鮮血從頸部噴發而出，濺了一地。
漢軍軍官一腳將那戰報員踢翻在地，戰刀從皮肉間抽出又帶起了一陣血花。他把沾滿鮮血的戰鬥往地上躺著的戰報員衣服上擦了擦：“沒用的東西，話都說不利索還不如早點去死。”
坐在戰車上的趙乾皺著眉看著這一切，並沒有出聲制止。
那漢軍軍官擦幹凈了自己的戰刀，臉上的表情陰戾轉過身來拱手對趙乾道：“請將軍派末將出戰，王捷定為您奪下這界首關！”
趙乾看著自己最為得意的副將臉上的橫肉抖了一抖，他冷哼了一聲：“畜生都怕火，命令機動兵將箭上裹上原油，都給我燒了便是。”趙乾臉色一沈：“至於殺了付將軍和孫將軍越賊，我要你親自將他的頭顱提到我的面前。”
地上的王捷沈聲道：“是！末將定不辱使命！”
經過一整夜的廝殺，不論是漢軍還是越軍都是十分的疲倦了。這一天是殷墟三十五年，冬，臘月初九。
這日清晨，陽光終於沖破了雲層傾灑在這片大地上，借著清晨的光線戰場上的眾人終於有機會看清這片戰場，或許已經不能夠稱為大地了。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硝煙到處都是鮮血，原本姜黃的土地已經被血水染上了深深的紅。
初升的太陽帶來了光亮，卻還未帶來溫暖，從北邊來的寒風依舊冷冷地拍打在界首關的城墻上，將冷氣吹進每個士兵的骨頭之中。
就在漢軍以為可以結束戰鬥取得勝利的時候，從天而降的毒蛇和從界首關城門飛馳而出的那一隊越軍讓戰鬥再次有了逆轉。
蘇塵落帶著那一千名越軍戰士踏著初升旭日的光輝從古老厚重的城門中飛馳而出，宛如從天而降的巨石，威力巨大在異影蛇的幫助下打開了漢軍隊伍的缺口，連連砍傷了漢軍兩名大將，徑直打到了漢軍的後方。
古晨騎著戰馬跟在蘇塵落身後，刀起刀落之間便是一顆滾動的人頭。他臂膀酸痛，再又砍下一名漢賊的頭顱後，古晨瞇著眼看了看前方鎧甲早就被染紅卻依舊策馬馳騁在遼闊戰場上的瘦小身影，只覺得陽光下的少女有些耀眼。
蘇塵落手中銀白的戰刀一揮，一名叫囂著朝她沖來的漢軍士兵已經成為她的刀下鬼。她緩了口氣看了一眼遠處的地平線，依舊沒有度赤大軍的身影，難道真的是出了意外嗎？
可她根本來不及細想，漢軍絲毫沒有給他們休息的機會，身邊的漢軍見蘇塵落和古晨太難對付轉而三五成團去圍攻其他的越軍士兵。
“駕”一聲，蘇塵落的戰馬在空中揚起重蹄直直踢飛了圍困住一名越軍士兵的漢軍，那四五名漢軍被鐵片包裹著的馬蹄踢到面門，口中飛出數顆牙齒，鮮血直流地躺倒在地。
“快起來。”
蘇塵落拉住戰馬轉頭對地上的越軍士兵道，正想伸手將那名士兵拉起來，聲後突然傳來古晨的驚呼聲。
“將軍小心！”
離蘇塵落三米遠的古晨，直接從戰馬上飛躍而起將前方的蘇塵落抱落在地，兩人跟著慣性在滿是血水的泥土裏滾了幾圈，嘴裏都灌了幾口汙泥。而在他們剛停穩的那一瞬間，一只利箭劃過蘇塵落剛剛的位置射穿了地上那名越軍士兵的心臟，箭矢帶著一溜的血花插在了蘇塵落和古晨腳邊的泥土之中。
隨後無數帶著火苗的利箭從天而降，目標朝向地上游動著的射在地上的血水中，似乎想將異影蛇給射殺死。
“我還以為是什麽厲害的家夥將那兩人砍死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一個尖細的聲音出現在蘇塵落和古晨的耳中，蘇塵落和古晨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金色戰甲的漢軍將領騎著馬來到他們面前，手中還拿著一把金黃的弓箭正輕蔑地看著地上的他們。
那人從馬上躍了下來，金色的戰靴踩著深紅的血水朝古晨蘇塵落走去，停在了兩人的面前。
地上的蘇塵落和古晨早就站了起來，剛剛從馬上摔下來時，兩人的戰刀都已經脫手，一時間竟找不到可以使用的武器，但兩人很快就做好防備的姿勢，警惕地看著面前滿身金黃的男子。
王捷根本沒將蘇塵落放在眼裏，他兩只手一左一右的放在腰間兩側插著的寶刀上，鄙夷地看了一眼古晨將左腰間的戰刀抽出扔在了古晨的腳邊，緩緩地開口道：“聽說是你殺了我軍兩名大將，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124喪家之犬（一更）
蘇塵落和古晨對視了一眼，心下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漢軍統帥趙乾手下有三名得力副將，付悟魁、孫勇勝和王捷，前兩名大將剛剛在戰鬥廝殺中已經被蘇塵落砍下了頭顱，那麽眼前這名便是王捷了。
古晨等人剛進西北軍軍營曾被蘇塵落派出收集漢軍大將的情報，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而眼前這位金光閃閃的男人，的確是漢軍大將王捷。
據傳王捷和蘇塵落一樣祖上都是將軍世家，他的祖父、父親是大漢排得上名號的武將，祖輩都為大漢立下過戰功。王捷的父親王莽和趙乾更是昔日的好友，二十年前王莽在大漢與北胡的戰鬥中敗下陣來，王母將王捷交給趙乾撫養長大，這些年來王捷跟著趙乾南征北戰可以說是自小生活在軍營之中，趙乾一身未娶儼然已經把王捷當成自己的半個兒子。
蘇塵落和古晨沒想到的是王捷的做派居然如此自大還如此之愚蠢，臉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壓根就犯了輕敵的大忌，也不知道趙乾是怎麽教他這個幹兒子的。
蘇塵落眼珠子轉了轉瞟了一眼王捷的那身鎧甲，那副金黃色的鎧甲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的光芒讓蘇塵落眼睛晃得疼，少女微微偏頭躲過那束金黃。
王捷穿著那身厚重的金黃鎧甲不倫不類出現在戰場上的樣子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好笑，黃色一直是皇家的象征，也不知道燕綏那家夥看到自己手下的將領穿得金光閃閃跟個招財貓似的會是什麽反應。
古晨也被王捷戰甲反射出的金光照得有些刺眼，此刻也偏著頭沒看他，兩人手上卻是悄悄摸上了自己後腰處的匕首。
王捷見面前的古晨沒動，偏著頭不看自己就連他身邊的不知名的瘦小士兵也都無視自己，還以為他們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頓時大火“咻”的一下抽出了右腰上的寶劍指著古晨：“你，撿起地上的刀來和我一決勝負！”
蘇塵落看到王捷的那把戰刀刀面都是金黃色的，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漢軍大將是來搞笑的嗎？兩軍對壘已經到了貼身肉搏的階段，還在這裏玩比武的把戲？
她再看了一眼遠處的地平線依然沒有度赤大軍的身影，心中的擔心不免加重趁王捷註意力全在古晨身上一把抽出了藏在腰間的匕首微微躬下身子，匕首脫手而出朝面前的王捷飛去。
他可沒時間陪這金光閃閃的招財貓玩什麽比武的游戲。
就在蘇塵落以為可以順利結束這場不符合殘酷戰爭的游戲時，宛如利箭飛向招財貓的匕首被王捷輕輕這麽一側頭就避了過去，而他拿著戰刀指著古晨的手都沒有一絲的顫動。
看到這蘇塵落和古晨都咯噔了一聲，王捷這才將註意力轉到蘇塵落身上，一個低沈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閑雜人等我留你一條小命就算不錯了，難道你還想自己跳上來找死嗎？”
一陣冷風呼嘯著席卷而來，吹起地面的點點火星，蘇塵落看著面前突然冷下來的男子，心中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不是王捷輕敵了，而是他們輕敵了！能輕輕松松躲開自己這一擊的人，壓根不可能是什麽酒囊飯袋，趙乾讓他前來沒有十分把握也有九分。
古晨也被面前的男子給震住了，蘇塵落匕首出鞘到飛到王捷這一過程，速度之快絕對不會超過五秒鐘，一般人連看都不會看清楚，更別說就這麽輕易避開。
帶著火星的利箭不斷地從身邊時飛馳而過，空氣中的焦灼味漸漸濃了起來，蘇塵落冷哼了一聲：“王將軍還真的是出人意料，既然想鬥也要找對人吧。”
少女清冷的聲音在戰場響起，對面舉著戰刀的王捷楞了一下，“女的？”
他轉了個方向，身體朝著蘇塵落：“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塵落在王捷轉身的瞬間給了古晨一個眼神，隨後嘴角咧過一絲玩味的笑容，緩緩開口道：“我的意思是，是我殺死的那兩人！”
話音剛落少女遁地而起，古晨眼疾手快地用腳將王捷扔在自己面前的戰刀踢起，一個漂亮的傳接戰刀已經穩穩地被蘇塵落拿到了手中。
沒給王捷反應的時間，蘇塵落手中的戰刀仿佛開了花似的朝那金光閃閃的鎧甲劈去，刺耳的碰撞聲響在耳邊，王捷被蘇塵落這麽一擊直直後退了幾步。
在蘇塵落的戰刀接觸到自己頸部皮膚的那一瞬間王捷右手的刀靈巧的一轉擋住了進攻。四目相對之間，雙方都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
蘇塵落在王捷眼眸中看到了一股閃動著的光芒，她認識那種光芒，是在棋逢對手的時候想要一決高下的激情之感。
瘋子！
少女在心中暗暗罵到，看來自己掌握的情報還是不夠完整，沒想到趙乾的這個義子竟然是個不分場合的武癡。
雙腳騰空而起，踩在了王捷金黃的鎧甲上蘇塵落借力一蹬瞬間彈開三米遠的距離，而在那個位置，剛剛逃脫的古晨已經牽著戰馬在那等著她。
遇到對手的王捷哪有那麽容易放跑蘇塵落，從蘇塵落的身形步伐王捷可以看出她有著深厚的功力和嫻熟的刀法，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女的。好勝心已經將他吞噬，只有砍下蘇塵落的那顆頭顱，他心中那把燃燒著的熊熊大火才會熄滅。
王捷三兩步就提著大刀追了上來，金黃的戰刀在眼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戰刀橫在王捷手心旋轉了幾圈，當他跑到蘇塵落跟前時剛停了下來，他握住刀柄橫空就往蘇塵落纖細的腰身砍去。
此時的蘇塵落正橫腰上馬，根本來不及躲避這一擊，古晨眼疾手快地往馬屁股上一踢，戰馬吃痛噌的一聲往前跑去，王捷的戰刀劈空斬到了地面的水坑，激起一陣血水，那鋒利的戰刀由於太過用力已經狠狠地砍到了泥土下三尺處。
就在這時，古晨將腰間的匕首一抽往王捷拿著刀柄的手上刺去，王捷為防被砍急忙地抽出手來連連退了幾步。
男子戰刀脫手，隨後也迅速地抽出腰間的匕首，他看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古晨和蘇塵落輕哼了一聲：“怎麽？打不過打算做個逃跑的喪家之犬嗎？”
125他的頭顱我要了（二更）
蘇塵落趁古晨襲擊王捷的時間已經穩穩地坐落在馬上調轉了馬頭拿著戰刀看著地上的王捷，她的對面古晨也是如此，兩人一前一後圍住了王捷，堵住了他的去路。
少女冷哼一聲，她向來是尊重專註之人，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專註就是愚蠢。此刻戰場上尚未冷卻的硝煙、不斷碰擊的刀劍、哭喊震天的士兵，不管是哪一項都不該成為王捷在此時此刻依舊癡迷武力較量的原因。
蘇塵落承認面前這位漢軍軍官武功的確和自己不相上下，在王捷的一生中他可能贏了無數武學之士，可是毫無顧忌地追著比武不放，說不定哪天會碰上真正的王者。
冬風將戰場上的血腥味再次帶到眾人的鼻腔之中，這片郊外大地上依舊有士兵們守著自己腳下的幾寸陣地奮力廝殺。漢軍和那一千名越軍完全混在了一起，若不仔細辨別根本分不清是漢是越。
蘇塵落的戰甲早就辨別不出原來的銀白，鋼質護甲上的深紅昭示著這場戰鬥的慘烈。而地上滿是挑釁的王捷顯然已經陷入了自己狂熱的比武愛好中，或許他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將但他絕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
陽光微微從雲層透出，此刻的天空早已完全亮了起來，蘇塵落瞇了瞇眼睛看了看地上還在不斷叫囂著的王捷，忽然覺得這名武癡滑稽得可笑，戰場之事若真是雙方將帥一決高下就能定下勝負倒是省了很多事也可挽救成百上千的戰士了。
王捷見立在馬上的少女不為所動，眼裏仿佛有一絲嘲笑的意味頓時胸中燒起燎原大火，嘴裏開始吐出無數鄙陋的話語。
“下來啊和老子打啊，你不是說我軍兩名大將是你砍死的嗎？我看你胸都沒長還敢跑來戰場上撒野！”
“老子可不會憐香惜玉，待會我可會連你胸前的乳頭一起割去。”
“乳臭未幹的臭丫頭恐怕和那徒有虛名的燕綏一樣下邊毛都麽長齊吧？
蘇塵落知道王捷是激將法，本不想再繼續和他糾纏可聽到王捷直呼燕綏的名諱瞬間有點驚詫。
她沒聽錯吧？
這名漢軍將領居然在說大漢太子、未來的漢皇燕綏底下還沒長毛？
隨即蘇塵落猛然一驚，如今邊疆的漢軍最高指揮官應該是燕綏，沒有他的允許趙乾是沒辦法帶兵攻城，可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她始終沒有見到那個人的身影。
想到燕綏那雙邪魅的眼睛蘇塵落皺起了眉頭，難道自己中計了？
“閉嘴！”
一旁的古晨終於忍受不了王捷嘴裏的臟話，大聲呵斥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陳將軍豈是你這種下流之輩能隨口汙蔑的。”
馬上的古晨同樣怒氣沖沖，說話間已經從馬背上躍了下來，他將手中的戰刀一扔撿起剛剛插在王捷戰刀上的匕首比劃了幾下，對面前的男子道：“來啊，打贏了我你再口出狂言！”
“古晨！”
蘇塵落沖著下了馬的古晨怒喝了一聲，卻阻止不了他的動作，古晨宛如一只暴怒的獅子手握匕首如彈簧般朝王捷奔了過去。
砰的一聲，短兵相接之間兩把匕首在空氣中竟然碰撞出銀花，他胳膊一揮右腿旋風般猛然王捷踢去，招招都帶著狠勁。
古晨使的這些招式都是蘇塵落在教他們幾人偵查技能時順便傳授的緊身搏擊技巧，可謂是精準狠，每一招都能將人制服，可對面的王捷卻如拂去灰塵般輕輕擡手轉身之間就完全躲避開來。
幾招下來，高下立判。
王捷在速度、力量、搏鬥技巧上可以說是大神級人物，看著王捷靈巧的拆招出招蘇塵落完全理解了趙乾會派他前來捉拿自己的原因。
若是放在武林之中，王捷的武力完全有資格競爭武林盟主的位置，趙乾自然不用他出謀劃策專研戰事，王捷相當於趙乾就如蘇塵落手中的異影蛇，完全可以將對方置於必死的境地。
古晨已經漸漸敗於下風，由原來的主動攻擊變為被動的防禦。
“行了，我也不花時間陪你玩了。”步步緊逼古晨的王捷突然咧嘴一笑，“送你下地獄吧！”
隨即男子空著的左手成爪在右手不斷會出的匕首掩護下，徑直抓住了古晨的喉管。古晨瞬間驚呼了一聲不好，就在王捷準備用力掐斷古晨喉嚨的那一刻，一束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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